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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雀栖息于谁家的屋檐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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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麻雀是很少见了,不轻易看到它娇小的身影。家乡的人们有些感慨。

    “它们都到哪里去了,栖息于谁家的屋檐下”我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记忆中,七十年代的农村,家乡全是土坯房,麦秸屯的房顶。那些娇小而敏捷的鸟儿,常常出现在房顶,时而鸣叫,时而啄着经风吹日晒下焦脆的麦秸房顶。时而栖息于土坯的缝隙中,机警地东张西望。家乡刚按上电灯那当儿,村里的场院,高压电线上,都落满了这些身披褐色外衣的麻雀。少时的我和小伙伴们,曾多次蹬着梯子,去抄袭麻雀的家,有几次把它刚产下的蛋或没有长出羽毛的红赤赤的麻雀仔掏出,一旁着急的老麻雀在我们头顶上,喳喳地狂叫着,俯冲着攻向我们的后背。这些弱小的生命在奋力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和家园,却无济于事。人又怎样。

    春天来了,它们抖落冬季残留的寒冷与疲惫,连它们苍白的叫声都嘹亮了。它们不再瑟缩于屋檐下的窝门口,而是挺立在屋脊上,伸展着华丽的翅羽,不断地从草垛飞到房顶,在院子里啄几口食,有迅疾地飞到树枝上,它们矫健敏捷的身姿,像一只只小小的精灵,穿梭在人们的视线里。这些麻雀,以惊人的繁殖速度,不断扩大着自己的阵营,似乎是在跟本该和睦相处的人类对峙着,抗衡着,甚至是在向人们示威。

    每到麦秋即将收获季节,麻雀们成群结队,上百成千地扑向麦田或稻地,乌压压一片,盘旋着,逐渐翻滚着,向前,所过之处,景状惨然。

    一粒粮,一滴汗。农人们十分痛惜,哪能容忍这些可恶的家伙屡屡来糟蹋粮食,他们在田间扎起草人,吓唬麻雀,开始时有些效果,贪婪的欲望使它们逐步试探着一步步靠近,见无动静,更加肆无忌惮地破坏着。可农民们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勤种出的庄稼,让这些不劳而食的家伙们抢食呢。人们开始用猎枪驱赶,用老鼠药拌上麦粒毒,但都收效甚微。后来,有聪明的人在田地里拉起一张大网,可怜这些有眼无珠的麻雀们,成群的自投罗网,把毛绒绒的瘦小身躯,晾晒在半空,直至挣扎到最后一口气。这张网便成了捕杀麻雀的一道无色而天然的屏障。

    就这样,这个在农村一度被人们嫌弃的生灵,在人们的诅咒和捕杀中慢慢消失。田野里再见不到成群的麻雀,村中的房上树上,也很少见到它的影子,偶尔听到几声孤单苍白的鸣叫声,才发现在远远的树杈上,那个孤独的身影。它们对人类不再抱有自信,甚至是怨恨。直到这个时候,一些人们仿佛才意识到,这种与人朝夕相处的可爱的小精灵,是乡土生活中不能或缺的角色,一下子少了它们的吵闹,少了它们的啼鸣,总有一种帐然若失的感觉掠过心头。

    特殊的年代往往会造就特殊的事情,黑白颠倒,鹿马不分。麻雀好像还被划入“四害”之列,真是无聊之极!想来,那件荒唐可笑的事情,直到有一天社会上又掀起了关于,人与自然的和睦相处,生态平衡和对鸟类的保护后,麻雀在我国的乡村,从一个“害鸟”中,似乎又转变成一个“益鸟”全国上下到处宣传保护鸟类,鸟类是人类的朋友。可惜的是,那时的麻雀已经是少之又少了。

    八九十年代,国家政策优越了,经济繁荣了,人们的头脑也活跃了。分田到户的农民闲散的时间渐渐增多,他们一股脑地涌向城市,到城市里去打拼,去卖苦力,去挣有钱人的钱,干建筑,架桥梁,修高速路。他们吃的是没有油腥的菜汤,穿的是油污泥垢的补丁衣服,穿梭在城市的街巷角落,常常受到穿戴干净的城里人的白眼和厌嫌,他们像躲避瘟疫一样,一手捂着嘴,一手在嘴边呼扇着,侧着身子跑过。如今想来,那些人们要用眼神把你赶走甚至看穿,打工者与当年麻雀的命运多么的相似。可他们是建设者啊!他们是为社会发展和国家繁荣做贡献的,它们是为了全国人民而谋利益的,他们是功臣啊!良心何在?

    “这麻雀去哪里了”时至今日,每当我走进田野,一切自然归于宁静,总觉得少了麻雀贴心的呼唤,每当回归故乡;总能听到老乡们淡淡地谈到消失的麻雀,我隐隐地觉得心在颤抖,在痉挛,在疼痛。

    今天的乡村,农民富裕了,故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泊油路村村通,房屋规范化,那些记忆里早已看惯了的破旧的土坯房,已经在现代发展的进程中,一去不复返了。处处是青砖碧瓦小洋房,二层小楼小别墅,红墙粉黛掩映在碧水绿树蓝天白云里。而失去家园的麻雀们,这里的环境再也不适应它的生存,再也找不到昔日它们依赖居住的窝巢,它们曾经的那种随心所欲的梦想,随着人们生活的日新月异而覆灭。

    “这麻雀到底去哪里了”聪明的人类总在简单的真相背后,常常犯糊涂,随着岁月的流失淡淡而去。而麻雀庞大的队伍像一阵风一样,在很短的时间里消失后至今,这种有着巨大繁殖能力的小鸟,与人朝夕相伴的麻雀,在时间的反差里,却再没有超前庞大的阵容。“这麻雀到哪里去了,如今它栖居于谁家的屋檐下”?我们不禁发问。

    前天早晨,我还没有起床,一夜时急时缓的雷雨还未停息,两只饥饿的麻雀,穿过稀疏的雨丝,降落在我窗前邻居家的雨罩檐子上,我的心不由的生出些许惊喜和欣慰。它们原本蓬松的羽毛被细雨淋湿,贴在纤瘦的躯体上。两只眼睛却异常的机警,左顾右盼,时而歪着脑袋,倾听着四周的动静。它瞄准了院内的狗食盆子,却没有及时的飞过去,它并不怕那只长毛的卷尾巴小狗,它知道狗对于它来说,那只是狐假虎威,它是在努力地盯着躲在玻璃窗后的那双眼睛,它对于原本深信而友好的人类,感到万分的恐惧,愣神的功夫就会含恨而去。

    此时,我没有及时地起身去看那两只麻雀,我生怕把它们惊飞,不愿意做麻雀们认为的那种十恶不赦的敌人。恍惚之间,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少年时代:粘蝉,逮蛐蛐,掏麻雀蛋,挖野菜喂家兔等。记的有一次,一只麻雀从半开的门缝飞进屋里,惊慌之中忘记了来时的路,这时的母亲把门关上,任凭麻雀在屋里乱飞乱撞,把门窗玻璃碰的砰砰响,或许是急于逃命的本能,显现了它极强的生命力。可是后来,麻雀的力气耗尽,从窗玻璃上滑落在窗台,又挣扎到土炕的角落里,最终被母亲逮着。母亲把拼命挣扎的麻雀,轻轻地送到我手里:“拿好啊,别让它飞了,等弟弟来家给弟弟玩”我双手捧着那只深受惊吓的麻雀,感觉到它柔软温暖的羽毛中,砰砰的心跳和急剧的呼吸。抬头看看屋梁上的燕窝,心想:同样是可爱的鸟儿,为什么燕子在我家的房梁上,春来冬去,往返已数年,燕来迟了,归早了,母亲总是唠叨,给它喂食,打扫鸟粪,从无怨言。可这麻雀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?我看着它伸着尖尖的啄,不住拧我的手的那种弱小与无助,我想把它放掉,母亲却拿来了一根线:“不能放,不能放,还指着它哄孩子呢”说着把麻雀的干瘦的小腿拴了起来。没到天黑,失去了自由的麻雀很快气绝身亡了。从那时起,我断然地明白:麻雀是鸟类中最有气性的鸟儿。

    我还是很关心那两只麻雀,或许是处于早年的那场杀虐,人们对麻雀已有了怜悯之心,故意避开麻雀惊惧的视线,让它们在无处觅食的雨天里,维持住“一家人”的生计。它们瞅准时机,勇敢地飞向那狗食盆子,啄上几口,迅疾飞向天空,消失在雨意茫茫的远处。

    母亲说:这两只麻雀已经来过两三次了,前几天是有几只麻雀在附近,叽叽喳喳地叫着,但晴朗的天气,它们随处都能觅到食物,所以就不来这里冒险。嗨,就只有这两只麻雀,雨天都会在这里盘旋,看来小雏鸟等着吃食呢。从母亲的语气里,知道那个曾经让人怨憎的鸟儿,不再让她讨厌,甚至怜悯起它悲惨的命运。母亲说这话时的脸上,流露出些许容易察觉的无奈与纠结。其实,麻雀一代一代把窝建在人们的屋檐下,与人近距离接触而试想一步步靠近人类,与人类做朋友,可人们没能理解它的善意,却肆意发现了它种种坏的举动,容忍不了不经意间的丝毫劣迹,一直被充当“四害”进行捕杀,直至踪影皆无。可悲!而燕子同样栖居于人们屋檐下,它的命运要比麻雀荣幸万倍:“燕子不进仇家门”或燕子进家门,会给家庭带来吉祥。农人们祖祖辈辈把冬去春来的燕子看做“益鸟”若和麻雀这个朝夕相处的小鸟比较,细细想来,何以见得呢。

    一年一度万木竞秀的春天,是麻雀最为活跃的季节,如今多数的麻雀已不知去向,不知栖居于谁家的屋檐下。只有少数的麻雀怀揣着自身的善意,固执地去接近人类,把窝垒在那个炊烟升起的地方,甚至执着于它美好的期望,坚守着鸟科世代遗留下来的生存哲学。但是,直到今天,这些心存侥幸的鸟儿,却始终未能居住于人们的屋檐下,历经n年的等待,是何等的耐性。

    黄昏时分,雨早已停息,夕阳拖着长长的霞帔,半掩于丝丝的烟霭中。这时,那两只麻雀又出现在邻家雨罩的檐子上,这次,它们没有长久地徘徊,只是迟疑片刻,就果断地冲向那狗食盆子,且稍悠然地啄上几口食物,飞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
    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,再没发现那两只执着的小麻雀,一直没有发现,并且从此再也没见到那两只可爱的小精灵。此刻我站在我家的院子里,思绪深远:这两只麻雀或许就是那个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,它们果断,勇敢,智慧,超出寻常的胆识和为子孙后代敢于深入险境,铤而走险。可是如今它们又去向何方?是否遇到什么不测,或是迁居于其他的村落,不管怎样,我都愿意:那两只褐色的精灵,以及它们的孩子们,能安居于一个温饱不愁,生活安乐的地方。

    麻雀,如今它们栖息于谁家的屋檐?你们还会回到这个祖辈曾经生活过的村庄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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