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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狗的晚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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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爱情那么多坏处,我们却依然渴望一个爱抚,一个怀抱,一个希望。”张小娴在魔法蛋糕店里这样写道“因为当你被爱和爱上别人,你不再是一堆血肉和骨头,而是一个盛开的灵魂。”(一)

    她有个很好听也很吸引别人注意的名字,可她却喜欢这个名字---"狗狗"。一只被他宠爱着的狗狗,一只爱着他的,温顺可爱的狗狗。

    傍晚的阳光很慵懒,照在身上是一种暧昧的颜色。她瘦瘦的影子随着她转过一个个街角,忽左忽右。平时这段时间她经常是在某个咖啡店的明亮玻璃窗前,品着一杯泡沫丰富的卡布其诺,听着银色小匙和纯白杯子轻轻碰撞,发出丁冬悦耳的声音,听着一首myonlylove或一首法语歌曲,看着窗外忙碌的下班人群,消磨掉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。那是一种宁静的快乐,可能,有点孤单,但很满足。可现在,她路过那些咖啡店时,脚步没有丝毫停滞,人还在路上,心却早已张开翅膀,飞向一个叫“家”的地方。一个58平方的房子,里面有一个男人,此刻,他正站在阳台上吸着今天最后一支烟,等她回家晚餐。

    他是她的。每次想到这里,她都会满意地微笑,幸福像迎面吹来的微风,把她的每个毛孔都灌满,再从眼睛里漾溢出来,如一汪春水。他是她的,她一个人的。她的脚步更加轻快,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行走节奏舞动起来。此时,家里那张小小的餐桌上,餐具和他一样,在一种安静的情绪里,等待她的劫掠。

    从少年宫到家里,步行需要三十分钟,开车大概用不上八分钟,可她宁愿步行,她要享受那种急切的心情,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,家的感觉。她每天这个时候,背着白色背包,穿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拥挤人潮中,一天的疲惫不能使她丝毫褪色,她象一朵傍晚开放的夕颜花,尽情的绽放着。路过一家超市,她停下了脚步,这是他每天必到的地方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每个清晨,她总是被他的吻叫醒。她躲在睫毛后面耍赖,刻意地拖延起床时刻的到来,最后还是在他契而不舍的顽强攻势下求饶,不情愿地把脚伸出被子。他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双白色拖鞋,正准备向她的脚指头问早安。洗漱完全以闪电般的方式完成,间或把满是泡沫的手在他的脸上涂抹一下,笑声从小小空间的这边飞到那边。她是一只清醒了的鸟,轻巧地跃动在他眼睛里,然后,必然是他突然揽过她的纤细腰肢,一个长长的吻宣布早餐即将开始。

    麦片粥,煎蛋,火腿,烤得刚刚好的面包片被他变魔术般地变化出来。她贪婪地嗅着食物散发的香,手指开始不安分地伸出来,却被一双筷子成功拦截,最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它。为了让她认真地履行早餐的义务,也为了防止她突如其来的小袭击,他只好坐在对面“监护”她。在他的暗示下,她开始完成额定的任务,吃下足够支配她体能的卡路里、蛋白质、维生素和碳水化合物,然后,举起空着的白瓷碗,向他宣布完成任务。这时,没有什么比一个隔着餐桌的吻,更能奖励她的出色配合。换好衣服,接过他手上的背包,里面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整理好的舞蹈鞋和练功服。时间,刚好停在7点的位置上,在这个时刻告别,不允许太多的温馨细节,他们吻了下彼此的脸颊。她飞快地跑出去,身后留下一句:不许吸烟哦

    在街道的转弯处,她闭上眼睛,深深吸气:笨蛋,我开始想你了。

    在窗前,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,他闭上眼睛,深深吸气:狗狗,我开始想你了。

    白天的时间,他一个人留在家里,除了写文章,诗歌,就是为他的狗狗准备晚餐。和他自幼热爱的文字比起来,他觉得给狗狗准备食物是更神圣的事情。他经常在第一时间,流连在附近的菜市场,从那些憨厚的菜农手里,接过那些尚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,然后把他们带回家,小心地储存起来。他要把那些绿色保持在最鲜活的状态,一直到他把它们变成一道道可口营养的菜肴,让他的狗狗能瞬间红润起来。现在,他不得不承认,他已经背叛了小时候的梦想:做一个平凡的男人比做一个文学家,不知道要快乐多少倍。这些,是不能告诉狗狗的,在她眼里,他是个天才的作家,诗人,她不许他在那些与文学无关的世俗氛围里工作,要他专心地把自己放在文字里,毫无羁绊地创作。为了这些,她固执地抛弃了稳定安逸的工作,只身来到这个城市,找了份待遇优厚却没有前景的工作。为了这个问题,他们争执了很多次,他认为作为男人,他有义务担负起家庭的重担,而他倔强得近乎执拗,要他把时间都用来创作。她认为,文字一旦成为谋生的手段,其内涵将发生质的转变,那些美好的、干净的、纯粹的东西,也必将随之泯灭。他无法对抗她的固执,只能更加用心地写作,更加用心地爱他的狗狗。这就是他所有的生活,他的全部。a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超市里人很多,正值下班的时间,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为自己的生活消费。她来到一个摆满各种巧克力的架子前,这曾经是她的最爱,可不知从何时起,她和这些醇香浓郁的小可爱们切断了联系。她的胃经常会痛,隐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病变,时常会向她的饮食习惯发出抗议。学生时代长期的住校生活,不定时的进食习惯,使她患上了慢性胃炎。她是个不会关心自己的人,疾病发作起来毫无抵御力,只能把自己交给医生,于是,各种禁令禁忌把她全部的零食封杀,巧克力是其中之一。还有她的咖啡,冰激凌,生鱼片、鲜活贝类,都成了她梦的主题,而且永远都是只能看抓不到的。对于这些,他有着极大的耐心来解释,他会利用他在大学里学到的所有营养学知识来推翻狗狗的杂食症,并适当地用一点小温情来引导她暂时忘记那些东西带来的诱惑。想到这里,狗狗又开始不自觉地微笑,放下手中的巧克力。她开始在货物的海洋里寻找那些他说过的有营养、利于消化的食品。待完成艰难的选购工作,路过那些放着香烟的货柜,她停下来。一贯的写作和熬夜,他烟吸得很凶,她来了之后,他开始戒烟。突然的戒掉让他很难适应,有时候,手会不自觉的去旁边摸香烟,摸了半天没找到,才恍然已经进入“幸福的戒烟运动”只能苦笑着端起咖啡杯。他是不习惯咖啡的苦的,可他不能不承认它后味的醇香。这就像他的狗狗,蕴涵着取之不尽的意外惊喜,让他由衷感叹。可咖啡是无法增进他的灵感跳跃的,他无法完全戒掉香烟的诱惑,只好在狗狗上班后至下班前吸烟,而且在阳台上吸烟——他不能把这些有害物质留在他们这个充满幸福气息的小小蜗居里。其实这件事情狗狗是知道的,尽管他把香烟放到了杂物箱里,她还是看到了。她没有揭穿他的小秘密,她其实爱极了他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。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候,她蜷伏在他的怀里,听着他以低沉的声调朗诵着那些诗歌,而他的手,就被她抓着,那熟悉的烟草味道,就像梁咏琪反复唱着的“想念你的笑,想念你的外套,想念你白色袜子和手指淡淡的烟草味道”那一刻,味觉传递了一种关于小幸福的另类解释。她不能表示支持他的嗜好,因为,他实在太瘦了,偶尔感冒就要咳嗽,只能在半戒严的状态下,纵容他的偷猎行为。收回目光,她开始意识到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,她的笨蛋此时正在那所小巢的阳台上张望着。她的心再次变得急切,脚步也开始加快了频率。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这次她是在小巷的转弯处看到她的笨蛋的,他有点笨拙地搓着手,张望着,看到她的身影,马上跑了过来,接过她手里的大小袋子,另一只手就把她搂在胸前。她能感觉到他因焦急而略微急促的心跳:“狗狗,你”她用手轻轻掩住他接下来的责备:“笨蛋,我回来啦。”这时,他的眼神开始一点点温柔起来,抱着她的手也开始渐渐用力,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零。他毫不在意小巷行人的目光,他的眼睛里,只有他的狗狗。接下来,小巷的行人便看到一对恋人手牵手跑去。她开心地笑着:笨蛋,谁先到家谁洗碗

    她没有带钥匙的习惯,也不带手机之类的东西,她知道,只要她回家,笨蛋会在门口等着她,甚至不需要敲门,迎接她的就是他的拥抱。进了门,他就把手里的袋子和她的背包都扔在地上,然后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:“狗狗,我担心死了。”狗狗的手环着他的腰,泛红的脸贴在他的胸前:“笨蛋,我只晚了半小时嘛,以后再不会了”这时,他会严厉地警告她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,并开始酝酿着对她的处罚,而一个带着温热的吻适时地贿赂了他,于是,他的惩治计划宣告失败,并积极地背叛初衷,把她抱得更紧。这时,夕阳正从城市的头顶悄悄落下去,霞光满天。

    (五)

    接下来,她在他的目光“监视”下,乖乖地去洗手,而他在“监视”的同时,已经开始布置餐桌,快捷得可以与受训的职业服务生相比。当她举着一双尚带着洗手液幽香的手走到他面前时,迎接她的是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。她的胃开始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晚餐的气氛相对放松,他们可以坐在餐桌的同侧,他会笑着把食物喂到她的嘴里,会抢着同一根青菜,她会调皮地把米粒粘在他的脸上,他也会用近距离的接触把米粒送回她的脸上。于是,在这种笑闹的环境下,她不知不觉地完成了他布置的晚餐作业。看到她面前的碗渐渐变空,他的脸上露出微笑。她马上抢过他手里的围裙,跑进厨房。她喜欢饭后的洗涮,这样才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家庭主妇,像个小女人。和工作时候的严肃比起来,此时的她是真实自然的,个性中柔软的一面开始呈现出来,熠熠生辉。他会把她手里的碗轻轻夺过来,然后笑着把撅着嘴的她推出厨房。

    此刻的他满足而惬意,尽管他的手对那些酸性的洗涤液无法适应,但他依然舍不得让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接触那些碗盏。在他的眼里,她是个天使,天使是不能做这样庸俗的家务的,他宁愿自己做个住家男人,每天在诗情画意的文字之外和柴米油盐打交道,也不想让她被琐碎的家务磨去光彩。他一边熟练地收拾着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她欣长的身影——她跳跃着从不太宽敞的客厅这一端到那一端,充分地展示了她的舞蹈天赋,在完美的旋转和一个个小小跳跃中,把那些杂志,稿纸,书籍摆放到它们原来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书桌上的那盏桔色台灯燃亮温馨的夜晚。他的夜晚通常是醒着的,怀里拥着她的娇小身体,阳台上的那把圈椅,是他们的一叶扁舟,不必摇桨,随意地在文字的湖水里游弋。嗅着她的淡淡发香,读着那些白天写好的诗稿,她,静静地倾听,半开的睫毛下,眼神弥漫起雾气。他深沉的朗读时常被一个不自觉的吻打断,这时,洋溢在诗里的热情开始被一根柔情的火柴擦燃,并迅速升温。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并且急促,在她开始燃烧的皮肤上寸寸侵袭,引发起局部的颤栗,这种颤栗以野火燎原的方式开始大面积泛滥。终于,月光成功地偷窥了一个奇怪的景象---两个影子被折叠成一个紧密的拥抱,如枝叶相连的月桂树。

    空气瞬间变得暧昧“狗狗”一声低唤,怀抱里的夜百合开始绽开,一瓣一瓣,抖落一室的清香。城市的灯火开始次第熄灭,宣告一天的生活即将结束,而狗狗和笨蛋的夜晚,正悄悄展开。

    此时,夜色正浓。

    2005-4-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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