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凛凛的冬夜里,赵顼好像忽然就想通了,他猛的一拍童贯的肩膀:“说的对!你说的对!”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回走去。
庆言和童贯相视一眼,在他身后紧紧的跟着。
童贯此刻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。刚刚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一场豪赌。他打探管家的消息,揣测管家的心思,原本都是不小的罪过。他一直提心吊胆,但凡赵顼想要责怪一下,他都可能万劫不复。
不过他总算赌对了。他用三娘来赌,他用赵顼的爱来赌。他赌赵顼不会放弃,也赌赵顼会听从自己。
他想到自己初到赵顼身边时就明白,如果不是因为三娘的缘故,他怎么可能待在天子身边,又怎么可能被重视提拔?所以,只要有三娘,他就永远不会再成为一个人人欺负的小宫人。
他当初在宫里挨了那一刀,护了三娘一时,所以只要三娘进宫,定能护他一世。
因此,不论是前年十月他对三娘说出赵顼对她的点点滴滴,还是当下他规劝赵顼放手一搏,都带着他自己深深的心思。
他知道赵顼知道自己的这些心思,于是将他调离了最亲密的贴身宫人的位置;他也知道三娘也看透了他的心思,于是后来和玉珠鲜少见他。可是那又怎样?反正他们都不会因此而责罚自己。那就够了。他所做的无非就是推波助澜,他要的无非就是三娘进宫成为高位者。
他日是童钱,如今是童贯;一钱一钱变一贯一贯,日后定要千贯万贯!他自信满满的想着。只有这样,才对得起自己的那些苦难。
从他六岁被父亲卖进宫开始,就已经万籁俱灰,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兴趣了。可是那些比他大的宫人、比他有权势的宫人,欺他辱他,冬日里不给棉衣棉被、吃饭也只给剩饭泔水。成日里使唤他做活,挨骂挨打的时候也都让他背锅。
他只能忍辱负重、曲意奉承,凭借自己机灵和嘴甜的优势,哄的那些人开开心心的。可是最终,十二岁的时候,他还是被人派去了最不受欢迎、却又难得自在的花房。
花房不受欢迎是因为花房的宫人整日里见不到宫里的贵人,还要低头在田地里刨土侍弄花草。
而那些人,早就去了什么门子、什么膳房书房的,想着多见那些宫里的贵人,想着一朝发达、权势滔天。
幸运的是,他在花房遇到了三娘。机缘巧合之下还替她挡了一刀,成为了她在宫里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。
幸运的是,三娘恰巧是官家心尖尖上的人。尽管三娘后来就出宫去了,尽管他们二人现在还在拉扯,他坚信三娘终有进宫的一日。
那一日,就是他童贯得意之时。
他现在没别的念想,就想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。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、嘲笑他的人都敬重他!让那些欺他辱他的人,也常常被欺负的滋味!
此刻,他跟在赵顼身后飞快的朝赵顼的寝殿走去,寒风刮过面庞有些疼,可是他却想咧开嘴笑。毕竟过了今日,他离梦想就越来越近了。
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赵顼的反应,更加笃定三娘就快要进宫了。他要好好想想,还能做点什么才好。要让三娘和官家如何才能更器重自己。
而赵顼也顾不得这许多,连夜召来了御医。几番交涉之下,对外宣称,上元夜天子贪凉,受了风寒,十六日的开朝就先免了,内外大小事务,一切皆由内阁和三司定夺。
天快亮的时候,一小队人马从皇宫西北侧门悄悄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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