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老爷子见了陈阿伯那边使劲按遥控板的力气,摇了摇头感叹:“我跟他比那真是烂笨了。”“能活到八十就大笑。”何光新说,“爸,你难道想着活九十?”“你爸我现在六十都不如九十,烂笨烂笨啊。”何老爷子拿筷子指了指钟霜,“也是时候给孩子断奶,喂他吃点饭了。总喝母乳不像话。”“吃稀饭吧。”花姐插嘴道,“我去煮。”花姐这样热心又让何老爷子不高兴了,连连摇头:“别你总是做,让她动,她是阿妈不是闲人。”花姐看样子还想替钟霜说些什么,钟霜按住花姐的手,轻轻的刮了刮,花姐就不吭了。钟霜一边抱着何辛辛一边又进厨房,奇怪她明明比桂花高,可四肢软软绵绵总似个孩子抱孩子,理当十九岁,也不算小。她只是少吃苦而已。最近几天还算是越来越适应了,煮完了稀饭外边人一餐满满当当的吃完,看着电视开始打牌。何老爷子打了几轮撑不住,唤花姐接续。客厅里吵哄哄的把温度都热上去了,钟霜跟何辛辛坐在厨房间里吃稀饭。她哪里知道什么断奶的禁忌,凭着感觉,一小口一小口的喂。阿辛吃的热起来脸红当当的似个苹果,钟霜不笑,阿辛也不笑。钟霜笑了,阿辛也看着她一块儿笑。钟霜喂了阿辛一口稀饭把他抱在怀里,说:“我不是你阿妈。”“哇。”钟霜又说,“别叫我阿妈。”阿辛举着手:“哇!”喂了小小几口,给阿辛填填饥先,钟霜搁下了勺子先放在一边。“你还记得邻屋婆婆说的吗?”钟霜拉一拉阿辛的断尾指,垂着眼说:“命苦的人才命硬。”邻屋婆婆四十岁,却被一口一声的“婆婆”生生的催了老。邻屋婆婆说大妹子,你说错话了,婆婆这回也帮不了你。她叹口气哭不出泪,所有的泪水都在前半个月一点一点的逼了干,在竭泽中渐渐干涸。“霜妹,”花姐从门外探头进来,说:“你出去吧,这儿我来。大公上床休息去了。”花姐本就多疼钟霜一点,何老爷子一上了楼睡午觉,她就赶着来了。进门便见霜妹抱着何辛辛独坐。“没事吗?”钟霜闻言转了转头去看,张开嘴:“叔婆那儿……”“叔婆跟着几个人一块看牌呢,正说眼花手也酸,”花姐说,“你出去陪着玩牌吧,叔婆可能撑不住。”花姐比钟霜熟练多了,关门的时候声音轻轻。她再挪步子过来把何辛辛抱了,轻声皱了眉说:“今天怎么还没尿撒呢。”小孩子一天多尿不好,一天一泡尿都没有也不好。钟霜也不会打牌,本想和花姐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照看着了,谁知外头的桂花叫起来:“有谁——有谁倒杯水过来。”花姐铁定了心在这儿照着何辛辛,推了推钟霜,说:“霜妹,你跟小孩子不对付,我来这就行,你也去外面歇息歇息。”钟霜也刚好被何辛辛的口水弄的手臂臭臭,闻言不再退却走了一趟。她在厨房的水龙头下先拧开洗了一遍手,擦净了倒四杯水去。三杯茶叶,一杯桂花的水送到了外边。电视机的斜对面放了一张桌,桌四周围了一圈人。“是我们阿霜啊,来得正好。”桂花招了钟霜,“你来帮叔婆看看,下张牌要怎么出。”钟霜略略低看了一眼,桂花左手捏着一叠儿花似的卷开的牌。钟霜也不怎么会,白净的手指点了桂花一串顺子。桂花倒抽一口气,瞄瞄上家,低声要钟霜凑过颈子来,贴在她的耳边说:“你光新小叔刚才一直吓唬我说有炸呢,我这出了以后就一张6了。”桂花对什么都略知一点,却都不精通,抱着的一对顺子反而成了捆锁。紧紧的掐着桂花成了一记死穴。桂花的上家何光新顺手拿起了钟霜送来的那一杯绿茶,笑看着啜一口,褶了牌说:“打牌讲的是一个手感和直觉,套公式可不行。”桂花的对家是那陈阿伯,皮包骨头似的脸闻言笑了笑。一笑起来,阿伯漏了的左牙缝便敞出来。“你们光新说的对,你就打吧。”阿伯说,“别管怎么吓唬的。”桂花瞅瞅自己丈夫,“总觉着这有诈,还搞言语恐吓的。”何禅祖不语,何光新倒是笑,看着钟霜说:“我不喝茶叶。”瞄一眼何光新手里杯子,却是喝了好几口,钟霜只得说:“你可以滤过茶叶,只喝茶水。”钟霜这话过于傻气又太较真,把一桌三个人都逗笑了,一直没怎么表情动静的何禅祖支着牌垂眼也是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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